庾悦的脸色微微一变,他明白这句话的意思,在之前刘裕灭王愉满门之前,也曾经说过这话,而刘道规此时说了这样的重话,显然也是有取自己性命的意思,从刚才朱超石不经意的话可以听出,他们对于自己的军粮装备从何而来,这半年来在江州又是靠了什么情报才能支持到现在,是心照不宣的,真要拿这个做文章,查出自己和刘婷云的关系,那可真的就是百口莫辩了。 想到这里,庾悦摆出一副笑脸:“既然现在征西已经都督了四州军事,那他就是我的大帅,他的命令,我只有服从。请小朱将军不要误会,其实,我只是因为带了这些兄弟一段时间,对他们比较熟悉和了解,想着由我来指挥,是不是更顺畅点,这才随口一提呢。” 朱超石冷冷地说道:“这就不必劳烦庾公费心了,军中自然有军中的规矩,朱某有信心带好他们,至于之后的作战,我会按征西的指示来进行,你现在可以带着庾氏公子,还有这些妇人们,回到江陵了,我会派一百军士护送你们离开的。” 庾悦叹了口气,拱手道:“那我就预祝朱将军你旗开得胜了。” 他说着,转身就走,几个军官紧随其后,朱超石看着他坐船离去的身影,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神色,一边的到彦之跟了过来,说道:“小石哥,你就这么让他走了?也不查查他在江州是靠了谁的情报和消息吗?” 朱超石摇了摇头:“道规哥说了,现在以和为贵,不要生出什么事端出来,这些事情,在打完仗后,自然有专人会去查明,不急于这一时。现在我们要做的,就是抓紧时间混编两军,然后诱英纠过来,更重要的是,一定要查明英纠的后面,有没有潜伏的敌军大军。” 到彦之正色道:“从昨天到现在,已经派出了十余批精干的斥候,而你指示的联系旧部,询问妖贼情况的事情,也正在进行,至少现在,英纠所部百里之内,没有发现敌军大股的部队。” 朱超石的眉头一皱:“难道这英纠真的敢以数千兵马,就长驱直入,他就不怕给我们埋伏消灭吗?” 到彦之笑了起来:“小石哥,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啊,英纠可是卢循的弟子,并不是徐道覆的人,建康一战,徐道覆指挥失败,现在要回来打通到长沙的通道,卢循正好给英纠一个立功的机会,他们以为,庾悦是个好捏的软柿子,只要出兵凶猛,那庾悦就会自己逃跑呢。只是,他们没有想到,庾悦竟然会向我们求援,而我们这么快就作出了反应!” 朱超石轻轻地叹了口气:“以我对妖贼的了解,此事不会这么简单。对了,水路呢,水路上有没有出现妖贼的船队?” 到彦之摇了摇头:“没有,妖贼的船队全都在历阳到寻阳一线,没有跟着英纠后面的船队。这个时候,他们的船队应该是断后,阻止寄奴哥的追击才是,应该不敢追到这里的。” 朱超石沉声道:“不可大意,妖贼一向狡诈,诡计多端,这个时候,鲁宗之的雍州兵马又不在,我怕的不是妖贼来打庾悦所部,怕的还是荆州现在兵力不足,江陵空虚,万一…………” 说到这里,他的眉头皱在了一起,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。 到彦之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,他舔了舔嘴唇:“要不,我们先带着这支军队回江陵,不要管英纠了,如何?” 朱超石咬了咬牙:“不,还是先吃掉英纠,敌军有什么后招,总会在我们攻打英纠的时候用上,这样也是对江陵,对道规哥的保护,我们危险了,那他们就安全。传我将令,两军迅速地转入豫州南边的山林之中,随时准备伏击英纠,派小股部队大张旗鼓,向南康方向进发,作出庾氏部队仓皇南逃的样子。” 到彦之点了点头:“明白,我这就去安排,这座庾氏大营,也要作出仓皇撤离的样子,对吧。” 朱超石笑道:“是的,彦之,是不是你感觉又回到了当年在寿春城的时候,我们刚刚相遇,在寄奴哥的指挥下作战的样子呢。” 到彦之兴奋地说道:“是的,现在寄奴哥不在,是我们大显身手,独当一面的时候了,这次,我们绝不会让他们失望。” 朱超石满意地点了点头:“那就联手干吧,先诛英纠,下一个,我希望就是能和徐道覆对阵,我要为无忌哥报仇!” 二人相视点头,最后携手而去,只是,他们的目光没有注意到,就在二人面前的江面之下,却是有一股暗流逆行,如果这时候水下他们也能派出一些水鬼渔夫,一定会恍然大悟,一大片水底的阴影,正在贴着江底而行,规模之大,足有三四百条之多,而这,才是真正的天师道攻击主力,朱超石梦里都想要斩杀的徐道覆,正在打头的一条潜龙战船之上。 这会儿的徐道覆,没有戴头盔,光秃秃的脑门之上,沁满了汗珠,他一言不发,直勾勾地看着面前一个全身水靠,浑身上下湿淋淋的斥候,说道:“你真的确定,是朱超石过来与庾悦合军了?” 这个斥候沉声道:“千真万确,他们这会儿就在桑落州之上,副教主,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,我们现在就可以上浮,直接杀了他们,晋军失了指挥,群龙无首,那岸上大营的军队,也一定不攻自溃了。” 徐道覆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,周围的十余名高级将校全都异口同声地说道:“副教主,打吧,打吧。” 徐道覆停下了脚步,眯起来的眼鏠猛地张开,他摇了摇头:“不,不能打,就让朱超石这小子多活几天吧。” 众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,一个叫徐培祖的头目恨恨地说道:“为何不打,是副教主没有信心全灭晋军吗?我愿意去当先锋。”